永安社区居委会工作组在润生家大门上钉上“拴正人家”荣誉牌匾后，润生爹比润生和春妮还高兴，逢人就夸：“嗬呦，看我家春妮对我怎么孝顺，政府部门都给颁奖哩！”

润生见爹到处张扬，劝阻说：“社区给咱家这样的荣誉，咱要低调，更应该注重咱的言行举止，往后各个方面都要拴拴正正的。”

润生爹翻起白眼反问儿子：“老子哪里不拴正了？”

春妮见公爹不听劝，反倒给润生耍横，于是说：“爹呀，润生说的你要听了，‘拴正人家’的牌牌钉在咱大门上，邻居们都看见了。你越夸，人家越反感。”

媳妇儿也这么说，润生爹就没再言语。

润生接着道：“以后再不要到处捡破烂了，该卖的卖了，别在院子里堆下一大堆，叫人说拴正人家拴正得个甚？”

润生爹立刻又冲儿子翻起白眼：“那拴正人家就不拉屎不放屁了？”

听爹这么嚷，润生窝了一肚子气，想跟爹辩解，却见春妮在一旁使眼色。

润生和春妮结婚二十多年，一直住在永安社区，润生爹也就跟着他们一块生活了二十多年。润生很早就离开家乡独自进城闯荡，最终成为新时代勤劳致富的典型代表。春妮和润生结婚以来，夫妻俩不仅在生活上积极上进，而且团结友邻，还时常帮助周围有困难的人家。特别是春妮孝亲敬老的善举，已成为社区倡导学习的榜样。

评上“拴正人家”，润生和春妮更是以身作则，在居民中间起到了表率作用。为美化院落环境，夫妻俩在院子西墙角用树脂瓦搭建了一个雨棚，中间做了层大隔板，各种家用物什就有了搁置的地方，整个院子显得整整洁洁，拴拴正正。

岂料，有些道理跟老人是讲不通的。不出半月，院子又零乱起来，就连雨棚里，也挨挨挤挤得落不下脚，堆满了烂纸片、塑料桶、啤酒瓶、烂皮包、旧皮鞋和一些张牙舞爪的废铜烂铁，堵得连需要的物什也取不出来。润生有些恼火，随即把那些卖不成钱的破烂装了几袋子扔了出去。谁知，没过几天，扔出去的东西又长了腿似的原原本本回到了棚子里。

有一天，润生趁爹不在，索性把那些东西撕烂、损毁扔了出去，那些东西再没有回来，爹却恼了，喃喃地直骂：“憨着了，这么个败家子……”

润生爹老了，步履也有些蹒跚，但他闲不住，每每大门一响，“财神”进来了，不是手里拎着废扫帚、烂拖把之类的废弃品，就是怀里抱着塑料桶、啤酒瓶，要么背上背着烂盆、旧锅子。能卖的、不能卖的，润生爹把这些东西都视为宝贝疙瘩攒起来。有时，他还会把捡回来的衣服和鞋子穿在身上，把捡回来的毛毯被单之类的针织品铺在床上。若再遇上邻居家里装修什么的，他就守在门口帮忙倒垃圾，就为人家送他点破烂，或者在垃圾里捡些可卖之物。

偶然一日，春妮在巷道里往回走，见一位女邻居手里提一袋垃圾去倒，忽然，润生爹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扑上去要帮着去倒，女邻居见状不好意思地躲闪着说：“要不成，要不成，什么也没有。”

润生爹不以为然说：“没事没事。”说着还是把垃圾袋夺了过去，如获至宝地打开一看，竟是一包脏兮兮的厕纸。

春妮见女邻居回头看着自己笑，尴尬得不知怎么搭茬，臊得赶紧躲开了。

时光在简单的日子里重复着，“拴正人家不拴正”的传言在街坊邻居们中间传扬着。的确，润生家院子里堆着一摞一摞乱七八糟的废旧杂物，行情稍有下跌，润生爹就舍不得卖，看上去杂乱无章。润生忍不住要拉出去卖，润生爹大发雷霆，就如同要挖走他的心肝宝贝一样难过，哭声恼气挡住润生大骂：“天大大呀！欺负得老子连落脚的地也没有了……”

润生见爹委屈地哭诉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爹转身从他房间里拿出一只旧皮包，说：“老子人老了挣不来钱，心想着捡点破烂能减轻你们负担，你们却认为老子给你们丢人了、抹黑了。”说着，从皮包里取出报纸包着的一沓子一沓子的现钞，上面标着不同年月日和钱数，打开报纸，仅有几张百元和五十元大钞，剩下全是二十元、十元、五元、一元的。望着一沓沓零散的钞票，看着爹伤心难过的样子，润生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春妮看着公爹睡去了，对润生说：“爹早年受过苦难，看见东西由不得捡，咱以后不阻挡他了，老人家咋高兴咋来。”

润生点了点头说：“嗯，既然改变不了老人就改变自己吧，我们可以舍弃荣誉但不能没有亲情。”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润生和春妮就悄悄搬来梯子，把大门上钉着的“拴正人家”小牌匾卸了下来，他们准备把这块荣誉牌匾交还给社区居委会。

作者：白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