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来源:榆林日报 时间:2025-10-17 09:05:01 编辑:康敬卓 校对:郝莉娜 责编:王丹
父亲这一生,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我和弟弟妹妹的心里,他就是无所不能、百折不挠的大英雄。
我们原本生活在子洲县老君殿镇南坬村,离最近的乡镇要走15里路。我们小的时候,父亲在村小学教书。教书之余,他还要营务地里的庄稼。无数个日升月落的平常日子,父亲不是在教室里用心教学,就是在地里辛勤劳作。
后来,随着我们不断成长,父亲教学种地所得,已经无法支撑那煎熬的日子。无奈之下,父亲带着我走出村子,到延安青化砭周围从事油漆工作,母亲带着弟弟崔玮在家里种地。一家人就此分别,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团聚。
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带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只有五岁。父亲牵着我的小手慢慢走出村里,母亲抱着三岁的弟弟站在垴畔上深情遥望。我因为不想离开妈妈默默地流泪,父亲因不想离开家走得很慢,可以说一步三回头。那种离别亲人的滋味,非常不好受。
父亲带着幼年的我在外面讨生活。如果遇到有人家新做了家具,需要油漆,我们就有吃有住;如果遇不到这样的家庭,那就只能不断地朝前走,一个村一个村地找活干,其实和流浪差不多。
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天上下着小雨。父亲没找到活。我们走到一个村里,那个村边有一条小溪。我走得实在太累了,就让父亲背着。雨渐渐大了起来,父亲背上背着我,手上拿着油漆和工具,父子俩就这样在雨中孤独地前行,至今想起都让我又心酸又温暖。
这个场景这段时间在我脑海中反复出现。回首往事,难掩伤痛,总觉得时光过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父亲那宽厚温暖的后背,再也依靠不上了。那些温馨的团聚时刻,也都无法再回去了……
后来家里添了妹妹崔婷。为了让我们兄妹仨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1992年,父亲带着我们全家来到延安市宝塔区,租住在凤凰山脚下棉土沟的一进两间平房里。我们在这里一住就是5年,直到我1997年考入河南大学,全家才搬到另一个地方。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父亲在延安没有任何依靠,全靠他自己一个人奋斗养活我们全家。全家人的衣食住行、我们兄妹仨的学杂费等,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无数个披星戴月的日子,父亲早出晚归四处找活干。
尽管干活辛苦,有时候看起来很疲倦,但父亲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显现出来。他总说只要努力干活,生活就会越来越好。只要我们兄妹仨努力学习,将来学有所成,他和母亲就是再苦再累,心里也是高兴的。
就是在这种没有外援、孤军“奋战”的艰难情况下,父亲仍然鼓励我们要多参加学校的活动,如果有夏令营就要积极参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延安之后,我和弟弟、妹妹相继参加了夏令营活动,到北京、苏州、杭州等地去参观旅游。现在想想,这背后的花费,需要父亲多少个披星戴月的辛苦,才能换得回来啊!
我大学毕业后到浙江台州工作,妹妹去了沈阳从事中医工作,弟弟在西安以及周边做些事情。父母依恋故土,又回到老家的小山村里,田园耕种,平淡生活。
尽管一家人聚少离多,但团聚在一起,分外开心。父亲和母亲信天游唱得很好,那是我们兄妹仨从小听到大的美好音乐,每次团聚都会唱给我们听。我们全家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去年3月,弟弟妹妹还陪父母登了一回西岳华山,圆了父母多年的“华山梦”,也尽了为人子女的一点孝心,留下很多美好的照片。当时我因工作繁忙没有回去,现在想来深感后悔。这个遗憾,今生无法弥补。
去年4月25日,父亲突发脑溢血,到老家绥德二康医院做了造影手术。经过一个月的康复,情况好转,可以走路唱歌,基本和往常一样了。后来在院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急转直下,情况越来越不好。
是年9月1日上午,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称父亲情况不好。我赶快把工作交接了,当晚即刻出发,马不停蹄昼夜赶路。2日上午赶到父亲身边时,他已经没有了意识。但父亲分明感知到我的归来。当我流泪呼唤“父亲”的时候,我分明看到,父亲的眼角也有泪水流出。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心中的难受和万千不舍,翻江倒海,无以言表……
以前多少次千里奔驰,是为了团聚;唯有这次千里奔驰,却要分别,而且一别永别,再难相见。父亲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作者 崔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