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满

来源:榆林日报 时间:2025-05-21 08:44:29 编辑:李小龙 校对:康敬卓 责编:王丹

小满时节,总会想起童年时的乡村。

记得那时,清晨的露珠还挂在麦芒上,父亲及张伯、刘叔等一群汉子,都跟着李大爷一起去了麦田。在麦田边,只见李大爷弯着腰、低着头在看麦穗,然后,摘下一颗麦粒,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捻,又放在嘴里嚼了嚼,才眯着眼笑道:“快了,再晒个十来天就可以了。”李大爷是村里种田的老把式,他的话,让身边的那群汉子都不住地点头,脸上洋溢着对丰收的渴盼。

河边的桑树林里,马家婶子正在采桑叶,我的母亲和邻居的婶娘们也都在帮忙。马家婶子说:“这时候的桑叶最肥,蚕吃了长得快,吐的丝也亮。”我们这群孩子也会凑过去,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是为了偷吃那紫红的桑葚。马家婶子起初还认真指挥我们铺晾桑叶,后来瞥见我们乌紫的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看,看看,这一张张小嘴,跟鸡屁股似的。”桑葚的甜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成了小满最鲜活的记忆。

村东头的老水车吱呀作响,张家兄弟赤脚踩在踏板上,河水被木轮带起,哗啦啦流进稻田。一群半大小子围在旁边,随时准备替换。李大爷站在田埂上,不时提醒:“都看着点,不能灌太满了,漫过翻过的地就行。”有年轻的汉子问:“灌满不好吗?”李大爷瞟了他一眼,才说:“老话讲,‘小满小满,小得盈满’,你要记住了!”

晌午的太阳有些毒,村口的老槐树下却凉快。陈老爹支了张木桌,把我们这群小孩子召集在一起。他用手指蘸茶水在桌面上写字,然后教我们念:“小满小满,麦粒渐满。”调皮的小柱子仰头问:“为啥不叫大满?”赵爷爷捋着胡须笑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留点余地,日子才有奔头。”他的话当时是听不懂的,但像一粒种子,悄悄埋进我们心里。

炊烟升起时,村西的豆腐坊飘出豆香。孙家媳妇点卤水的手稳如老匠人,她五岁的女儿站在边上看,鼻尖沾了朵豆腐花。“小满吃豆腐,暑天不中暑。”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背奶奶教的话,逗得孙家媳妇直乐。刚出锅的豆腐白嫩嫩颤巍巍,被切成方块分给邻居,分享的滋味,比豆腐更绵长。

夜色渐深,守夜的狗叫了两声又歇下。麦田里响起细微的声音,像是麦穗在交换秘密。南瓜藤趁着月光疯长,卷须缠上篱笆;蚕房里,蚕宝宝边啃食桑叶边悄悄酝酿银丝。整个村庄在静谧中生长,仿佛连星光都沾了泥土的芬芳。

这就是小满时节的乡村,一切都朝着圆满生长,却又留着继续丰满的余地。麦粒将满未满,桑蚕将熟未熟,正如陈老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日子当如小满,未满,方有生生不息的希望。

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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