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穆旦《蛇的诱惑》

来源:榆林日报 时间:2023-12-06 08:39:07 编辑:郝莉娜

通过阅读穆旦《蛇的诱惑》,可以看出他语言中存在的荒诞性,且包含“新批评”的特征。

“新批评”的一大特征是反讽,布鲁克斯把反讽定义为“语境对一个陈述语的明显的歪曲”。在穆旦这篇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两处反讽意味。第一处“我只想园当中那个智慧的果子:阿谀,倾轧,慈善事。”他将慈善事业与阿谀、倾轧两个贬义词联系起来,那么这个慈善机构就带有了讽刺意味。那些慈善事业只是上流社会的遮羞布,是他们给自己心灵的慰藉,展示给世人的假面。第二处“生命树被剑守住了,人们渐渐离开它,绕着圈子走。而感情和理智,枯落的空壳,播种在日用品上,也开了花。”人失去了感情与理智仿佛只是一副皮囊,将注意力集中在物质上,而这样一个空壳中怎么会长出花呢?尽管播种的花开了但是也终究不会长久,短暂的盛放终会枯萎。

诗歌中写道:“带一阵疲乏,穿过污秽的小巷,细长的小巷像是一支洞箫,当黑暗伏在巷口,缓缓吹完了它的曲子:家家门前关着死寂。而我也由啜泣而沉静。”他将洞箫这个喻体的形、声两种感官体验贯穿在这四句诗中,将一个细长的小巷比作洞箫是一种视觉上的相似,洞箫的里面与那小巷一样,漆黑一片,没有光亮。洞箫的音色是幽静婉转的,这也如同诗中“我”的内心世界的声音一样,黑暗与幽静的声音相交融,闭上眼睛仿佛身临其境。在视觉与听觉融合的双重刺激下,读者对诗歌情绪的感受也更加深刻。

还有一段是“这时候天上亮着晚霞,黯淡,紫红,是垂死人脸上最后的希望,是一条鞭子抽出的伤痕(它扬起,落在每条街道行人的脸上,)”天上的晚霞是黯淡的,是那些垂死的人们的脸色,鞭子抽出的伤疤也对应的是紫红的,而从整体来看晚霞是一天之末,也与垂死相对应。晚霞联系起来了这一段诗歌,晚霞与垂死的人和伤疤产生了联系也是一种含混。这里对环境描写的巧思,用环境将情绪渲染到了极致,也正体现出穆旦的悲悯情怀。诗人的语言根本上是“比喻”的,他标示出事物之间从前没有被人觉察的关系。穆旦的诗歌多选取让读者有切身之感的细致入微的意象,以象造境,融合直观的生活感受和深刻的逻辑理念。

穆旦的诗歌还表现出荒诞性特征,“荒诞”作为艺术手段最突出的特点是:整体荒诞而细节真实。艺术手段上的夸张变形是极端化主题的需要,通过“陌生化”的手段营造更本质的真实。正因为作品整体情节是荒诞的,细节真实才更要步步为营,每个人物都必须严守与自己现实身份相符的生活逻辑,只有这样才能揭示出生活本质的悖论情境。我们在荒诞作品一团漆黑的世界背后,总能看到一个反抗绝望的英雄,或者一个痛苦挣扎的灵魂。穆旦的这首诗完全体现了上述的“荒诞性”特点。很多诗歌往往表现为条理化和规范化,而穆旦的诗里不再像传统诗歌一样具有连贯性和连续性的特点,反而摒弃了情节结构上的逻辑性,思想跳跃。在内容上,他更加在意表现现实的人生是否有意义和人所共生的社会的命题。运用“陌生化”的手法虽然会造成阅读难度,但是经过反复推敲后获得的感悟更加深刻,让我们以别样的视角来看待世界,从而获得审美愉悦。

诗中写道“夜晚是狂欢的季节”,夜晚与季节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却被巧妙地安排在一起。还有“在妒羡的目光交错里,垃圾堆,脏水洼,死耗子,从二房东租来的人同骡马的破烂旅居旁,在哭喊,叫骂,粗野的笑的大海里(听!喋喋的海浪在拍击着岸沿。)”等等荒诞的描写。诗歌中的“我”,以孤独的清醒者身份不断地反思人为什么活?当所有人被物欲所控制,每个人的灵魂都不复存在时,只有“我”还在不合群地思考着。“第一条鞭子落下”,是追逐名利的疲乏,是精神的空洞。“第二条鞭子”,是像“我”这样的一类人,与当下的社会格格不入,活像来自异域不愿意遵守这个世界的法则,始终无法融入只能永远游荡,“我”陷入了迷茫挣扎,思考该何去何从,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从这首诗可以看出,穆旦摒弃了语言情节上的逻辑性与整体性,诗歌跳跃起伏,诗中多次夹杂了人们与店员买货物的对话。将现实世界中稀松平常的对话描写穿插在诗歌当中,使诗歌更能引发读者的共鸣,让读者反思当下。荒诞性源于作者冷静的思考和真诚的痛苦,同时荒诞性又增加了思辨与悲剧的深刻性,它们共同构成穆旦诗歌超凡的魅力,使其成为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一座丰碑。

穆旦并不是盲目地跟风,或者是穿凿附会地引用西方文学,而是巧妙地用它们点缀自己的思想。这首诗歌真切表达出作者对物欲至上的否定和鄙夷,同时也可以看出作者对人性的凉薄淡漠、精神贫瘠的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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