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大白的白保林
“爱上文学绝非偶然,一只盛满水的杯子里,再往进倒水,那只能溢出来,悲苦的人生体验,在我心里装得太满,我只能通过阅读与写作来排遣……”近日,在榆林传媒中心召开的重点作者座谈会上,来自榆阳区作协的会员白保林发言讲述自己是一名刷大白的油漆工人,整天尘土掩面,忙碌在工地,但仍然坚持文学创作,用文学来反哺滋养自我成长,由艰难困苦走向幸福生活,成为自强不息的典范,引得在场参会人员纷纷点赞。
悲苦生活,文学相伴
白保林是绥德县定仙墕镇英家山村人,生于1979年,在他4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留下年幼的兄妹三人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依靠种地那点微薄的收入养育他们成长,日子总是过得捉襟见肘。在学校念书的白保林时常因为缴不上学费和伙食费等而格外苦恼自卑,最终在读完初中一年级后不得已辍学,进入榆林城打工,做了一名油漆工人。业余时间,工友们都去喝酒逛街打牌,白保林独自躲在清静处捧读文学著作,二十多年来从未间断。
念书时的白保林成绩优秀,经常名列前茅,尤其钟爱语文。在定仙墕镇中学读书时,有一次,学校要求尽快缴纳伙食费,有现金的缴现金,没现金的回家寻粮食来代替。白保林心里清楚,当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粮食,就偷偷跑进教室,给时任校长李仲智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地说明情况,请求能暂缓一些时日缴伙食费,李仲智校长看完信件后深表同情,答应了他的请求。白保林说,这是他第一次依靠文字的力量,为自己排解了生活上的难堪。
起初在榆林城的工地上,无论是燥热的夏夜还是寒冷的深夜,白保林都坚持阅读《红楼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平凡的世界》《百年孤独》等文学名著,他的师父很不能理解一个打工小子为何这样如饥似渴地阅读书籍,以致把他房间里的电灯泡拧走,强行断电。鞋破了,白保林也舍不得买一双,他拿着细铁丝把破处串连起来,后来实在穿不成了,他就将捡到的一双沾满油漆的粗布鞋洗了洗穿上,不料因为粘满油漆的鞋不透气,半个月下来,他的双脚腐烂,鲜血直流,造成行动困难。
白保林介绍说:“正是这些不同寻常的人生体验,使我学会了在稿纸上倾吐心声,排解忧愁。每当哀伤带着风雨袭入心房,我总由不得拾起笔,学写诗歌、散文、小说,倾诉一个受苦人的情怀,叙写生活的困顿和无尽的期望。”
历经磨炼,迎来新生
2004年,白保林25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家里的条件实在是可怜,老家只有一孔老窑,门外又没有一席立足之地。过完年,从老家定仙墕镇返回榆林城,白保林在出租小屋里写下第一个短篇小说《初春》,以主人公二叔的视角展开叙述:二叔见村里同年等岁的人都抱上了孙子,自己的儿子却一年又一年引不回个媳妇。新春正月,父子因婚姻问题争吵后,儿子赌气走了,二叔又陷入一种失落与自责的矛盾心理。小说结尾,二叔与儿子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春天。这篇小说的主题抒发的正是当时白保林本人对爱情和婚姻寄予的深切期望。同年,白保林写作的爱情诗《情怀》,得到了来自佳县的同龄女孩张宁梅的喜欢,而后他们逐渐熟络,心意相投,最终于当年冬天喜结良缘,迈入婚姻的殿堂。白保林高兴地说:“这也是我作品发表的另一种形式,这次发表,我受益终身。”
第一篇小说完成后,白保林一鼓作气,眼含泪花写出了第二个短篇小说《那山 那人》,讲述了主人公在城市与乡村的夹缝中挣扎生存的困顿,反映了城市与乡村中人和人在思想、生活中的落差,这也是艰难生活带给白保林真实的人生体验。白保林偏爱小说这种文体,因为写小说时生活中那些真实的经历,可以虚实并用,呈现于故事情节中。功夫不负有心人,2016年秋季,白保林创作的诗歌《油漆工》首次变成铅字,发表在《陕北》杂志上,而后,他创作的小说《塞北饭庄》《老杨与老羊》《虎娃》等,以及散文《缝纫机》《那年那月》等作品相继发表。
2017年冬,正在工地做工的白保林,收到诗歌群聊通知:榆阳区作协组织会员培训。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农民工可不可以参加?”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是白保林第一次在线下参加榆林文学圈的活动,看到大家畅谈文学创作,白保林如一只落单的孤雁寻找到了雁队,更像在暗夜里蜗行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束光。在这次培训会上,白保林认识了很多文学前辈,也得到了莫大的鼓励。2018年,白保林加入榆阳区作家协会。2019年,白保林加入榆林市作家协会。2022年10月,榆阳区作协召开理事会议,白保林被任命为副秘书长,自此,他身上更多了一些文学创作的使命。
“做好文学的根本是做好人”
走进白保林家,看到大门上赫然悬挂着“拴正人家”的表彰牌,白保林介绍说,2004年他用常年打工辛苦攒下的一点积蓄,购买了现在所居住这处院落的地基,次年修建完成眼前的这幢二层小楼,他和妻子互相帮持,相亲相爱,现在生育有两个儿子,还将年迈的老父亲接来与他们同住,他和妻子勤劳善良、孝亲敬老的事迹在周边群众中广为流传,所以,榆阳区崇文路社区居委会表彰他家为“拴正人家”。
2019年,白保林的两个短篇小说各写到两万字之后,他突然有了写长篇的冲动,于是他暗下决心,开始收集素材,确定小说的主题思想,构思小说的框架结构,酝酿故事的情节,以及故事与故事之间的相互串联。因为总在工地忙碌,白保林的写作时间很紧张,前后历经三年,24万字的长篇小说《驼峰山》初稿终于完成,《驼峰山》是白保林根据自己的成长经历、生活体验和生命感知,蘸着泪水完成的一部苦难史、励志史。小说以改革开放四十年为社会背景,以陕北北部山区无定河流域和黄河流域之间的驼峰山一带为地理环境,结合陕北民俗风情展开叙述。有苦难中的人性之美,有困境中不安于现状的奋斗之美,也有村与村、户与户、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冲突和情感纠葛。小说中共出现四五十个人物,每一个人物都始终围绕着主线展开,每个人物都有他们的个性和故事。白保林介绍说:“长篇就是一台轰轰烈烈的大戏,写作者既是导演又是主角,如何演好戏,赢得观众,才是编排与表演中的重中之重。当我的小说形成了故事,干活的时候,我就打开文档语音朗读功能,听自己的小说,有时陪着故事里的人物笑,有时又跟着故事里的人物悄悄流泪。”
榆林市作协会员刘艳琴说:“保林是一个谦卑的人,他勤劳友善,与人相处总是替别人着想。他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好,哪怕把自己的事误下,也一定要顾全别人。他的写作,最初是在手机上打字完成,这是非常艰难的,他在白天繁重的劳动之后,夜晚才有时间写作。对于文学的热爱,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相比创作条件,他比我们艰难很多,但他一直在坚持。”
“作为一名油漆工,苦役一般的劳作中,我坚持做到勤奋、诚恳、守信;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欣喜而愉悦的写作过程中,我坚守着做好文学的根本是做好人,写作这条路上,我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我永不懈怠,永远追求。”对于生命的回顾和前景的展望,白保林笃定地说。
文图/记者 耿永飞